《中國青年報》調查發現,南京大學社會學院梁瑩,科研實力“超眾”,以梁瑩為第一或第二作者的中文文獻已超過了120篇,僅2003、2004、2005年,她就分別發表論文22、11、17篇。但在過去幾年里,這些學術成果陸續被刪除了,包括中國知網、萬方、維普在內的主要學術期刊數據庫。記者調查核實發現,在已撤稿件中,至少有15篇存在抄襲或一稿多投等學術不端問題。目前,南京大學方面已經作出回應,立即按照規定和程序成立調查組進行調查核實,如問題屬實,將依據教育部和學校相關文件規定,依規依紀進行嚴肅處理,決不姑息。
與其撤稿,不如誠懇地改正錯誤
作為學者,學術是自己的立身之本,論文則是自己學術生命之所依。論文涉嫌抄襲,其嚴重性不言而喻。這等于說,這個人過去的學術生命不過是建立在一堆謊言泡沫之上。論文可以撤,可這嚴重的學術污點,又怎么可能抹掉?梁瑩想通過撤稿來繼續隱瞞事實,這是極其荒唐可笑的。與其徒勞無功,不如坦承錯誤,為自己的過錯埋單。
但梁瑩顯然不這么想,甚至為了逃避責任,還編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。她表示,學術不端只在自己學術生涯最早期,即2005年以前出現。當時她剛讀研究生,學術剛入門,不懂規范。她還表示,國內學術界是從2005年開始強調規范的,“如果你這樣追究下去,中國學者人人都有問題了。”她更強調,自己從最開始什么都不懂到現在能在頂級英文刊物發表論文,“我這條路有多難你知道嗎?”
梁瑩女士的學術不端情況有多嚴重,還需要進一步調查;但這番話,可謂是一種“高明的無恥”。首先表示自己當時不懂學術規范,再扯上所有中國學者一起“背鍋”,最后訴諸“苦情”,痛陳自己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。這么高明的話語術,讓人忍不住想,當時她又何必抄襲呢?
只不過,她這番話不僅混淆概念,而且是在顛倒黑白。學術規范是一個更大范疇的概念,包括了論文寫作的各種規范,比如腳注、引文等問題,而抄襲是學術規范中最惡劣的行徑。以前,國內學者的論文寫作或許沒那么嚴謹,但在抄襲上,這是一個小學生都能夠辨明是非的問題,豈能含糊其辭?用這么低幼的伎倆掩蓋學術抄襲的性質,這簡直就是在侮辱國內學者的智商。
梁瑩利用這些問題論文修完了碩士、博士學位,當作進入高校任教的敲門磚,更借此獲得青年長江學者等榮譽,如今卻試圖“難言之隱、一刪了之”,學校方面應及時介入,盡快查明事實,本著發現一起、查處一起的嚴肅態度加以處理。否則,國內的學術秩序難以真正建立,學術進步也就更加談不上了。(原載《錢江晚報》,作者魏英杰,有刪節)
學術粗淺和學術不端是兩回事
梁瑩本人承認論文寫作“有瑕疵”。在給期刊雜志的撤稿函中,“早期學術粗淺”是其主要理由。她后來解釋說,這是因為剛進入學術之門時,難免不懂規范。梁瑩繼而發問:“你這樣查,全中國所有的人,很多教授、博導都有問題。”許多年前,論文數據庫查重不完善,的確有些人打“擦邊球”,在寫作和投稿上不盡規范。但梁瑩不能以己度人。更重要的是,學術粗淺和學術不端是兩回事,不能混淆。對每個研究者而言,早期學術成果是個人志趣的忠實記錄,粗淺并不可怕,只要是原創的,合乎規范的,言之成理的,就有價值;相反,學術不端是剽竊、抄襲他人成果,或偽造、修改研究數據,性質是非常惡劣的,必須認真嚴肅對待。
學術成果是一位學者成長路上的重要墊腳石。悄悄刪去早期論文,在梁瑩看來,或許是愛惜“學術羽毛”的表現。但諷刺的是,她似乎并不愛惜自己在教學上的聲譽。公開報道顯示,該校社會學院社工系2014級全體學生曾聯名舉報梁瑩的教學態度極不端正;在社工系要求的一次學術任務中,2015級學生沒有一個人選擇她當導師。做老師做到這個份兒上,她難道不該引以為恥?在一次課堂中,她還公開回應:“我已經混到頭了,沒什么好怕的了。”僅僅因為她是青年才俊、成果突出,就可以這樣囂張嗎?這其實指向了當前教師評價機制。
學術誠信是學術創新的基石,屢禁不止的學術不端行為,不僅造成科研經費的巨大浪費,還敗壞了學術空氣,混淆了是非曲直,侵蝕了科技大廈的根基,嚴重阻礙了科技隊伍的健康成長。對這樣的行為,無論是誰,無論他有什么影響,該調查的時候就要毫不猶豫,該處理的時候就要堅決處理,絕不能任其“綁架”高校聲譽。(原載《南方日報》,作者王慶峰,有刪節)
數據刪得掉 學術臉面撿不回
寫論文也好,寫文章也好,入行第一課,老師都會講:要像珍惜生命一樣珍惜自己的名字。要知道,即便有一天你人已經不在了,你的名字連著你曾經寫過的文章還留在報紙上、雜志上、書上。正因為如此,我們尊重自己筆下的每一行文字,每一篇文章。
然而,南京大學梁瑩的故事讓我們知道,原來文字也是可以憑空消失的,原來那些曾經帶來榮譽、帽子、位子的抄襲行為是可以用一句“早年的錯誤”一筆勾銷的。
學者不尊重自己的論文,不曾對筆下的文字負責,不曾對文字的閱讀者負責,論文只是他們上位的“數據”,所以這些數據不需要時,被大刀闊斧地刪掉也就不足為奇。科研工作者不尊重科研,沒人想要創新、沒人想要探索,科研只是他們的“工具”,所以這工具可以根據現實的需要隨時調整方向、更改結論。
這“早年的錯誤”若是不了了之,傷了誰的心?抄襲、垃圾文章成了著名學府的敲門磚、知名教授的墊腳石,這讓那些誠實做學問、扎實寫論文的人情何以堪?試想,如果沒有早年間的那么多“論文”,這位老師如何能進入南京大學任教,如何能獲得那么多獎項,又如何能在頂級英文刊物發表論文?如果這條道路被廣泛認可,以后是否會有大量年輕學者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?
科學家們談論科學精神時一直強調要對“不好的”動刀子,讓它們無處遁形,才是對“好的”最大的鼓勵和尊重。如今看來,這條原則對整個學界同樣適用——只有淘汰那些違背學術原則撈取功名的人,扎扎實實做學問的人才有出頭之日。(原載《科技日報》,作者系《科技日報》評論員,有刪節)